刘峰的摄影工作室,藏身在塘下镇的五金城,周边尽是贩卖日用五金、建筑五金之类的店铺,以及制造五金零部件的小厂等。刚开始,我纳闷这个环境,与摄影这行格格不入。在看了刘峰的诸多作品之后,我有了新的理解。他的《打工中介》、《摩登乡村》等,就是在这片乡土上诞生的。他有一双望向时代的眼睛,他通过镜头讲述了发生在时代发展下乡土的故事。若不是这种融于乡土的情怀,又怎能拍出时代中的乡愁?
追风的青年
1993年,刘峰毕业于杭州大学教育系。毕业后,他回到家乡,在鲍田中学担任历史和社会教师。此时,陪伴他的依旧是大学时期买的一台二手相机,国产凤凰牌205旁轴相机。
大学里,刘峰报名参加了为期一周的摄影培训课,从此结缘摄影。他花了50元从学长那买来一台二手相机,有空就去逛地摊,买一元钱一本的过期期刊《大众摄影》。也像穷大学生迷恋梦中情人般,时不时去杭州大厦,流连在专柜前观望那价格昂贵的单反相机。
教书后,刘峰对摄影的热爱丝毫不减。空闲时,一人骑上摩托车,到处拍照。拍完回家,他就躲在卫生间里冲洗照片。“把卫生间的窗口堵死,不让光线进来;装上一盏红灯,买来放大机、显影定影液、冲洗罐盒等装备,卫生间就改造成了暗房。”刘峰回忆,为了省钱,他自己买30米的盘片,然后去冲洗店里拿免费的胶卷空盒,自己分装,自己冲洗。
刘峰妻子嗔怪他:“败家子。”当时,刘峰一半多的工资都花在了摄影上。如今,早已过了不惑之年的刘峰,回望青春岁月,最有画面感的场景是:骑着摩托车穿梭在大街小巷,堤坝上、田野里满世界寻找摄影素材;光着膀子、穿着裤衩,在昏暗的卫生间里冲洗照片。
2004年,刘峰和塘下几位摄影发烧友组建了塘下摄影协会。同时,刘峰也在各种级别的摄影比赛中频频获奖。2005年,刘峰加入了中国摄影家协会。
乡土上的纪实
2011年,刘峰参加了浙江省中青年摄影人才研修班。这一场学习,改变了刘峰的摄影之路。他推翻了自己过去的作品和成就,重新思考摄影的意义。
“过于注重视觉效果,为了参赛,工于套路。而真正的摄影艺术,并不是那么拍。”刘峰顿悟,原来的自己只是在摄影沙龙里打转,包括拍摄手法、摄影呈现方式。而这,仅仅只是属于摄影艺术中很小的一个圈子。
研修班回来后,他去除浮躁,沉下心来把摄影史完整地攻读了一遍,恶补理论知识。终于,刘峰跳出了原来的“舒适圈”,仿佛打开了广阔的艺术天地。他开始告别他者的、猎奇式的观看方式,而是带着情感和思考去摄影。他不再仅仅专注于形式美,而是带着时代的眼睛,聚焦人与社会的发展。
“城市化带来的乡村新景观与随着而来的文化冲突,物质和精神,发展与归宿等课题。作为敏感的摄影家,要用照片发问。”2011年之后,刘峰的摄影作品开始关注乡土社会,带着批判性思维。他看到了新语境中的乡村,有些超乎常理的现象存在。“相比城市,乡村广告的投放方式更加粗放,粗俗甚至粗暴,而将乡野的粗陋与广告的许诺的‘美好’愿景加以冲突性的对比,则更是刘峰的得意之处。”(复旦大学教授顾铮语)
经历两年多的创作,刘峰的第一组乡村系列照片《谁的广告》诞生。2014年,这组照片获得浙江新锐摄影奖(全省仅10人),入选首届“乡土中国”纪实摄影展并收入《乡土中国影像志》一书,入选2015平遥国际摄影展。
在刘峰每天上下班必经的路段,有一家极不起眼的职业介绍所,环境简陋,两个工作人员和3部电话,墙上贴满了招工信息。店铺外经常人头攒动,热闹非凡。“这里就是中国社会经济的缩影,折射出塘下、温州甚至全国的经济。”2016和2017年连着两年时间,刘峰几乎每天过去跟求职者聊天,聊生活、聊收入。组照《打工中介》如此产生,入选第二十五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,2017丽水国际摄影展,提名入选2017浙江纪实摄影展。
路子走对了,照片变得有深度有厚度。刘峰并不止步于此,他关注社会经济,也关注人的内心。他第二组关于乡村的系列照片《摩登乡村》同样聚焦乡土与人文,讲述的是时代发展下的老百姓的精神追求和娱乐生活。这组作品入选2019丽水国际摄影展并获得专家推荐摄影师奖。
摄影家的责任
借着刘峰是摄影家这个资源,鲍田学校搞起了摄影特色教育。2011年起,鲍田中学开设摄影校本课程,这是瑞安市目前唯一一所以摄影为特色教育的初级中学。学校成立摄影团体——凤凰影社,开辟校园期刊《凤凰影韵》,还每年举办一次摄影大赛。
2017年,鲍田中学被授予浙江省中小学摄影教育基地学校,是瑞安市唯一一所授牌的学校(全省共10所)。同年,在丽水国际摄影展中,鲍田中学29位学生的集体创作项目《那些老屋,你们还好吗?》受邀参展。这是丽水摄影节首次展出浙江省中小学生的摄影作品,《鸟儿来做客》在中华世纪坛举行的北京国际摄影周展播。
近年来,鲍田中学凤凰影社学生连拿浙江省中小学生艺术节摄影比赛一、二、三等奖,佳能感动典藏摄影大赛银奖,丝路国家摄影比赛优秀奖等。“摄影”成为鲍田中学的一张“特色名片”。
获奖无数之后,作为指导老师,刘峰思考的是更深层次的教育问题。他说,在摄影过程中,获奖其实不是最重要的,“在不断的摄影教育探索中,我们想提高学生思考、观察、表达的素养,促进学生全面发展。我们想要学生表达对于这个世界独特的感受与反馈,真正地把自己的体会和感悟融入摄影,情真意切油然而生,没有华丽没有夸张,真实而深刻,我们想要建立摄影和教育的亲密关系。”
心系教育之外,刘峰一直关注家乡的母亲河——塘河。“从小住在塘河边,喝着塘河水长大,在塘河里学会游泳,塘河有太多儿时记忆了。”2003年以后,他开始关注塘河的生态。他整天开着摩托车,沿着塘河,往北经过仙岩、白象,到南塘,往南到瑞安东门码头。一路的垃圾和污染让人触目惊心,他开始通过摄影发出呐喊“保卫母亲河”。2005年,他创作组照《为了母亲河的容颜》,《钱江晚报》刊登了半个版面的照片,引发社会关注。
近几年,在政府的努力下,塘河逐渐恢复了往日的风貌。2012年,他无偿提供照片给市温瑞塘河工程建设中心,出版《塘河文化》、《摄影家眼中的至美塘河》。2017年,他成为温瑞塘河文化发展促进会理事,他说“塘河是我一生的摄影课题”。
作为市摄影家协会副主席、塘下摄影协会会长,刘峰每年都在塘下各个文化礼堂不定期推出摄影课,和村民分享摄影技术和创作经验。连续4年应邀参加温州摄影名家为市民拍摄全家福公益活动。2016年起,瑞安市文联、瑞安市摄影家协会主办,塘下镇文联、塘下摄影协会承办推出“摄影进万家,温暖全家福”活动,刘峰带领团队每年年底进村为村民免费拍摄全家福。2020年,刘峰和他的50多位摄影同好启动了“枕江纳海”飞云江拍摄计划,为这条滋养了我们的江河留下影像。
既讲述社会发展,又定格幸福瞬间;为时代写真,为乡愁抒怀。坚守着一方乡土,背负着社会责任,刘峰刻意放慢节奏、保持温度,努力探索摄影艺术之路的新方向。
人物名片
刘峰:1973年出生于瑞安,鲍田中学摄影教师,中学高级教师。专注本土专题创作,现为中国摄影家协会会员、中国新农村摄影志愿者、温州摄协理事、瑞安摄协副主席、中国青少年摄影教育指导委员会委员、瑞安市第九届十大杰出青年。摄影作品《梦里徽州》入选2005年第十一届中国国际摄影艺术展览,《相伴打工路》获第四届中国(济南)国际摄影双年展金小孔奖,《打工中介》入选第二十五届全国摄影艺术展览,《劳动旋律》入选第十七届中国国际摄影展览,《摩登乡村》获2019丽水摄影节专家推荐摄影师奖。